基于世界地缘政治结构的分析(三)

基于世界地缘政治结构的分析(三)

作者:张文木

——战后世界政治格局三次变动与历史质变临界点的出现


  (4)升级后的美国对华战略的可能走势


  同样,在强调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的矛盾时也必须说明,当资本主义国家无法战胜社会主义国家时,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就会激化。列宁说:“资本家瓜分世界,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心肠特别狠毒,而是因为集中已经达到这样的阶段,使他们不得不走上这条获取利润的道路;而且他们是‘按资本’、‘按实力’来瓜分世界的,在商品生产和资本主义制度下也不可能有其他的瓜分方法。”[95]斯大林曾随列宁在俄国取得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建立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后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充分利用资本主义国家间的矛盾最终赢得战争胜利的大战略家,只有这样经历的人才能对资本主义战争性质有深刻的认识。1952年斯大林在《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中说:


  资本主义国家之间争夺市场的斗争以及它们想把自己的竞争者淹死的愿望,在实践上是比资本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阵营之间的矛盾更为剧烈。[96]


  斯大林解释说:“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的矛盾比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更为剧烈。从理论上讲来,这当然是对的。这不仅在现时、在目前是对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也是对的。这是资本主义国家的领导者们也多少懂得的。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终究不是从对苏联作战开始,而是从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战争开始的。”对此,斯大林解释说:“因为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战争所提出的问题,只是某些资本主义国家对其他资本主义国家取得优势的问题,而对苏联作战所一定要提出的问题,却是资本主义本身存亡的问题。”[97]


  斯大林的判断在尼克松时期的美国外交中得到再次验证。对于今天的美国对华战略而言,在其不能通过“制造内部问题”击倒中国时,在西方内部“取得优势”应是今后美国外交的优先选择。欧洲统一进程在英国脱欧后出现的逆转,则为美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罗斯福式”以及20世纪70年代“尼克松式”的外交选择提供了条件。


  但出现这一前景是有前提的,这就是中国不倒--“中国不倒”的含义是中国社会主义制度不变。


  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19世纪40年代,欧洲出现危机,马克思预测欧洲革命将推翻资本主义,为此写了《共产党宣言》,宣称:“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98] 但结果是因欧洲在东方打败了中国和印度,随之而来的是这两个东方富国的财富流向并挽救了欧洲。欧洲随后便出现了所谓的“维多利亚时代”。1929年,资本主义世界出现严重经济危机,英、法、美想将西方内部由此引起的政治危机引向东方苏联。为此,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迟迟不开辟第二战场,想坐收渔利,结果是在斯大林格勒、库尔斯科战役胜利、希特勒败局已定之后,罗斯福迅速选择苏联为盟友,调头瓜分了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家产”--这是雅尔塔体系的实质。


  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扩大了侵越战争,国际收支进一步恶化,1968年3月爆发美元危机。在半个多月中,美国的黄金储备就流失了14亿多美元,3月14日一天当中,伦敦黄金市场的成交量达350~400吨的破纪录数字。由此迫使黄金美元转为石油美元。苏联利用这次危机与美国展开全球性的争霸,美国国力不支,这迫使尼克松放弃敌对中国的政策。1973年石油输出国组织不满西方国家支持以色列对西方采取石油禁运,1979年伊朗革命爆发,深刻地动摇了刚建立不久的石油美元的基础。此时苏联在全球范围已对美国形成相对优势,这又促使美国与中国建交,恢复全面外交关系。此后美元因中国及亚洲“四小龙”加入世界市场导致美元前所未有地大幅升值。80年代后期,美国高峰过去,至88年迅速下落,美国便推动中国内乱,在中国不成功后便转向苏联并促成苏联解体,与19世纪西方炮舰打开中国和印度的国门挽救了欧洲危机一样,20世纪末西方搞倒东欧和苏联造成大量浮财西流,美元迎来了战后第二个巅峰。2000年,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来自俄国的浮财中断,美元指数持续下跌,美国再次挥师中东,结果美国联同美元被战争拖垮,现在美国又掉头“战略东移”,要从中国打些浮财,其结果将会如何呢?结果只能与斯大林格勒战役胜利的形势相似,如果中国顶住,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就会抛弃美国向中国靠拢,那时,包括英国在内的整个欧洲就会以罗斯福之道还美国之身,对美国“请君入瓮”[99],在远东联手中国,在欧洲联手俄罗斯,以图重新恢复欧洲人“百年复兴”[100]的梦想;反之,中国将再次面临新“八国联军”[101]来中国“分羹”,世界又重新回到金融资本统治下的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


  五 世界地缘政治结构中的中国角色及其经验


  (一)准确地把握中国在世界均势中的作用


  那么,能不能说中国在当代世界政治中具有稳定战略平衡的作用呢?


  不,还不能这样说,这是因为中国缺乏像陆权大国和海权大国那样可以从容回旋的地缘政治条件。如果将世界分为大陆中心与海洋边缘合二为一的结构,那么,在其中能对世界战略平衡起到托底作用的目前还只能是俄罗斯和美国。


  1.辩证地认识俄罗斯地缘政治的优势


  苏联时期,其国土由多个加盟共和国组成,总面积是中国的的两倍还要多,即使苏联解体后,俄国陆地面积仍是中国的近两倍,有巨大的战略迂回空间,北部又基本没有来自地缘政治压力。美国东西两面有大西洋和太平洋两洋环绕,强大的海军使美国在其西面的有效边界推至位于太平洋的东经180°,这使美国与俄国一样在世界政治中具有巨大战略施展和回旋的绝对空间,同样也使俄国和美国(此前是英国)北南相向,一陆一海,在近现代史中竟成了稳定世界天平的托底的砝码:拿破仑战争后的维也纳体系是英国和俄国共建的结果,维系时间近一百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建立了以英国为主导的凡尔赛和平体系,这时沙俄帝国瓦解,这个体系维系的时间最短,只有27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雅尔塔和平体系,是苏联与美国共建的结果,其间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迅速肩负起大国的责任,这个体系从1945年延续至今,已有七十多年。


  俄罗斯巨大的版图和高纬度寒冷气候使世界上没有一个甚至数个国家能够对其实行有效的军事占领。而巨大的资源储量使俄罗斯几乎等于获得了上帝的支持,有了“上帝”的支持,也就有了希腊神话中“安泰”(Antaeus)[102]式的防御力量。法国和德国的地缘政治条件类似中国但--由于他们之间的相互牵制--不如中国。19世纪初拿破仑对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地位没有清醒的认识,1812年“拿破仑觉得来到俄国无异于置身位于亚洲和北极圈内的西班牙,只是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更难对付而已”[103]。沙俄皇帝亚历山大一世让法国使者转告拿破仑:“我国幅员辽阔,我们将保持一支组织良好的军队……我不会首先举剑挑衅,但我将最后一个插剑入鞘……如果战事的发展对我不利……则我宁可退至堪察加,也不在首都签署割让我国省份的条约,况且这种条约也只能换取暂时的休战。法国人是英勇的,但是长期的军旅生活之苦和恶劣的气候也会使他们厌倦和气馁。我国的气候,我国的严冬将代替我们作战。”他举手指向地图说:“如果拿破仑发动战争,而且命运也对他微笑,而不顾俄国人的事业是正义的,那他也必须来到白令海峡才能签署和约。”[104]麦金德评论拿破仑说:“在亚眠条约之后他本可能享受持久的和平,但是他偏要继续备战。到最后他不得不遭到莫斯科大败,就像一个赚大钱的人要做过头,结果破产。”[105]


  俾斯麦对俄国的地缘政治优势认识得更清楚,他告诫德国:“这个摧毁不了的帝国……即使在吃了败仗之后,也仍然会是我们天然的和充满着仇恨的敌人,正如今天西方的法国一样。”[106]


  有了拿破仑的经验,希特勒就对苏联有了些敬畏感。1941年就在希特勒下令进攻苏联前数小时,他对属下说:“我觉得自己好像正推开一扇门,里面一片漆黑,以前从未见过,一点都不知道门后会出现什么。”[107]但他毕竟不是俾斯麦,最终经不住诱惑还是重蹈了拿破仑失败的旧路:入侵苏联。


  正是由于俄罗斯无与伦比的广大陆地版图的地缘政治特点,俄罗斯人在每次重大的地区性乃至世界战争中--如果能像安泰那样身不离(俄罗斯)大地--最终都会反败为胜并在世界大战中成为决定世界政治的天平。莫洛托夫为此庆幸,他说“上帝给俄罗斯安排得真周到,我们还有个西伯利亚”“这片土地在许多情况下都帮助了我们”,他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法国没有西伯利亚,德国没有西伯利亚,所以他们的事就和我们不一样了”。[108]拿破仑失败并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后也承认1812年入侵俄国是一个最致命的错误。他说:


  这场与俄国进行的致命的战争,我是由于误会才投入这场战争的,这可怕的、严酷的自然环境,吞食了整个军队……随后,全世界都起来反对我![109]


  大概也是汲取德法历史上这些教训,2015年2月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奥朗德抛开英国和美国径直到莫斯科与普京商谈乌克兰问题,而不是像拿破仑和希特勒那样用军事手段与俄罗斯争夺欧洲利益。


  但是,大版图给俄罗斯带来超强的生存能力的同时,也大大削弱了俄罗斯的扩张从而帝国控制的能力。俄国在克里米亚战争的失败(1856年)、俄国与日本争夺远东霸权战争的失败(1905年)、斯大林在朝鲜战争中的失算、赫鲁晓夫在古巴导弹危机中的退让、勃列日涅夫在阿富汗的失败以及这些失败给俄罗斯人带来的苏联解体等后果,均证明这样一个与西方“马太效应”[110]不符,而与东方老子“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哲理相合的规律,即俄罗斯的扩张能力基本为其巨大的版图所销蚀,其国家扩张能力的极限大体与其国家版图相吻合。在这个规律下,俄罗斯国家版图与其扩张能力正好成负相关的关系,即俄罗斯的扩张因其巨大的国家版图而不堪一击,而大版图又使俄罗斯人的自卫即守土能力坚如磐石。


  通过阅读历史,我们不能不注意俄罗斯人的所有扩张攻势几乎都是尝试性的,一旦决心实战,其结果要么是俄罗斯人的退缩,要么是俄罗斯国家的灾难:沙皇帝国崩溃的引线点燃于1905年的对马海峡,引爆于1914年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斯大林帝国崩溃的引线点燃于1953年的朝鲜半岛,引爆于1979年的阿富汗战场。勃列日涅夫时期对阿富汗的入侵是俄罗斯国家扩张历史中力度最大的一次,其结果也是最惨的一次。如果说,1856年俄国在克里米亚的惨败可以在对空旷的远东的征服中得以补偿,并使俄国得以延续半个世纪;那么在中国开始崛起,苏联因此在远东没有任何扩张余地的时候,勃列日涅夫时期的苏联入侵阿富汗,则使其在此后只延续了十多年便轰然解体。


  2.辩证地认识美国地缘政治的优势


  我们再来看美国。美国地缘政治的最大优势是大板块国土面积和两洋即太平洋和大西洋对其本土的护卫。两洋的存在增大了美国称霸世界的成本--远距离的世界控制需要更大的军事资源,同理也增大了外敌入侵本土的成本。战争是需要资源的,而资源的使用是需要运输的。因此,距离就是国家运输的天敌。国家战争资源的输送能力与其需要克服的地理距离成反比。从这个原理出发,我们会发现,美国是世界帝国中远程控制能力最弱的国家,同理也是世界帝国中抵御外来侵略能力最接近俄罗斯的国家。俄罗斯用地面距离增大了敌人的入侵成本,美国则以海面距离增大了敌人的入侵成本。几乎是无限大的地理距离使入侵者在发起军事进攻之前就耗去了大部分战争资源。在这些方面,中国均不具备条件。在近现代史中,俄罗斯和美国均没有中国“十四年抗战”这样的经历:入侵者进入中国如此之深--在同期的美国,这种入侵只达到夏威夷、时间如此之久--在同期美国,这种战争只延续90分钟(在2001年的“9·11”事件中,时间更短),这在俄美这样的国家中都是不可想象的。


  从这些角度看,美国和俄罗斯作为民族国家,如果不自乱,它们超强的自卫能力,都是不可征服的国家,是“真老虎”;但作为帝国,它们又是脆弱和不堪一击的。


  3.辩证地把握中国地缘政治的定位--与欧洲比较


  那么,在俄罗斯和美国之间的战略平衡中,中国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我们说大陆板块的中心国家俄国与海洋边缘中心国家美国之间的相互制衡,可以通过战略平衡保证世界政治的稳定格局,并不意味着这两类国家就能决定世界的命运,决定世界命运的还有主角之外其他战略力量加入的因素。


  中国的地缘政治条件与法国相似,却与美国和俄国不同,它受到三面临陆一面临海的牵制,战略施展和回旋绝对空间均不如美国和俄国,它因而也比俄罗斯和美国更容易受到外来侵略,更不具备俄美甚至也不具备法国(法国面临的是适合陆军集团作战的欧洲大平原,而中国面临的则是不利于陆军集团作战的山地)那样的大规模扩张称霸的客观条件。正因此,与蒙古人远征欧洲的成就不同,汉唐周边远征,罕有大功。毛泽东同志对中国这样的地缘政治条件有敏锐的洞察,他给我们未来的领导人定下的国策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111]毛泽东意在警示未来中国不要重犯苏联和美国扩张目标与国家资源不匹配导致国家衰落的错误。大国崛起于地区性守成,消失于世界性扩张。中国力量在于守成之中。


  那么,欧洲能不能替代中国在世界地缘政治中扮演“决定主角间输赢的关键角色”呢?


  不,不能。因为欧洲迄今仍保持着破碎状态,其中的大国法国和德国之间的互相牵制内耗了欧洲的整体力量。因此,当大陆中心国家与海洋边缘国家的力量在世界政治的天平处于均势状态时,其间的中国“砝码”的倾斜方向则决定了大陆国家和海洋国家间抗衡的最终输赢。太平洋战争中,中国加入反法西斯的阵营,这决定了日本法西斯失败的命运。美苏冷战期间,中国加入苏联社会主义阵营,这导致美国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后的急速衰落及由此产生的寻求中国和解意愿。1972年尼克松访华,1978年中美建交。此后,苏联在阿富汗受到美中的联合抵制,其结果,1-2=-1,1991年苏联解体。苏联解体后,美国又开始忘乎所以,横行天下,怠慢甚至抛弃了与中国的战略合作关系,又直奔阿富汗,逼迫中国和俄罗斯日益接近并形成针对美国霸权的战略伙伴关系,基于同样的原理,2008年美国从伊拉克撤军,其国力迅速衰落。


  相对于欧洲而言,中国政治具有很强的整体性,在大陆中心国家和海洋边缘国家之间,中国砝码的倒向--相对于法国、德国而言--对于两边平衡具有更为关键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中国在世界变局中扮演着“The last straw that breaks a camel's back”[112]即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角色。


  4.准确地把握中国在世界均势中的作用--比较结论


  通过上述对俄罗斯、美国和中国的比较分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结论一:美国和俄罗斯作为民族国家,因其拥有巨大的战略回旋空间而拥有超强的生存能力和超强的反侵略能力,他们是保证世界战略平衡的主角,是“真老虎”;但作为帝国,它们也为其巨大的本国版图所拖累,它们又是“纸老虎”,其扩张和帝国控制能力是脆弱和不堪一击的。


  结论二:与俄罗斯和美国不同,中国不是保证世界战略平衡的主角,却是决定主角间输赢的关键角色。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战败和苏俄十月革命胜利,决定了世界格局,而中国在太平洋战争中的胜利和新中国的建立只是加强了雅尔塔格局和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的力量。


  结论三:在欧洲完成统一之前,欧洲在世界地缘政治中只能在大陆中心与海洋边缘两大战略力量之间扮演从属者的角色,英国脱欧后,欧洲在世界政治中的独立性及其权重将大幅下降。


  六 温故知新:预判未来二三十年的世界


  1962年,毛泽东曾告诫全党:“从现在起,五十年内外到一百年内外,是整个世界社会制度发生根本变革的伟大的时代,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时代,是过去任何时代都不能比拟的。处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要准备进行同过去时代的斗争形式有着许多不同特点的伟大的斗争。”[113]                           从毛泽东讲话到今天,我们已走完了半个世纪的历程,我们也真的来到历史飞跃(质变)的临界点。过了临界点,在未来的二三十来内,历史将会为我们展现出一幅由如下内容组成的全新的图象:


  (一) 资本主义进入“最不合乎自然”的腐朽阶段


  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矛盾仍是认识时代问题的基本钥匙,生产关系严重阻碍生产力是当代国际关系乃至美国问题的症结所在。与以往资本主义相比,当代资本主义已进入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最不合乎自然”,也就是最反动、最凶恶,同样也是最腐朽和最虚弱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新高潮的桅杆及促成历史质变的“临界点”已露端倪。


  1. 世界进入以金融霸权为主导的金融帝国主义时代


  列宁说,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与列宁所处的时代不同的是,当代帝国主义已从“工业蓬勃发展,生产集中于愈来愈大的企业的过程”[114]进入金融资本超前发展,工业资本已完全屈服于金融资本的过程,以前由工业资本为主导的世界经济现在已为金融资本所主导。


  与此相应,资本增值的G(资本)?W(商品Ware)?G'(利润)的循环公式,已演变为G(资本)?W(战争War)?G'(利润)的公式,有的更是直接简化为“G?G'”公式,马克思说这是一种将货币“交换成更多货币”的公式[115],其间战争而不是商品生产成了资本循环增值的手段。


  金融资本走到今天也经历了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


  金融资本是商业资本与近代工业资本融合而成长壮大的。它的先期形式是商业资本。商业资本不独是西方的现象。中国战国时期商业资本普遍泛滥并造成“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115]的局面。当时导演这场悲剧的不是各国诸侯,而是隐藏在各邦诸侯后面的吕不韦之类的“华尔街势力”。管子看明白了问题所在,他说:“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百乘之国必有百金之贾--中一国而二君也。”[117]为了消除这种“一国而二君”的政治困局,秦王赢政向吕不韦痛下杀手及随后果断采取国家统一货币政策的目的就是彻底杜绝吕不韦金融势力复辟的任何可能。由于中国较早地经历了商业资本一家坐大造成的灾难,中国古代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节制商业资本的政策--“重农抑商”就是产生于这样的背景并贯彻于中国封建社会始终的重要措施,这些政策保证了秦以后的中国有幸避免了欧洲式的破碎。


  不幸的是,中国人经历过的“战国时代”被金融资本推到欧洲,这对西方政治带来巨大且迄今难以消除的灾难。持大量资金的商人们曾资助欧洲新兴的资产阶级打倒了欧洲教会的权威,解决了欧洲政教冲突问题。它随后又使欧洲陷入“一国而二君”即资产阶级国家政权与金融资本的二元对立的困局。欧洲资产阶级在取得国家政权后便对曾经资助他们的金融财团势力痛下杀手,至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欧洲的金融财团几乎全被分批地逐至美洲。取得对金融资本的胜利后,新兴的工业资产阶级在欧洲获得稳固的地位并创造出了世界工业的高峰、开辟了工业革命的时代。此时残留在欧洲的金融资本已被改造成工业资本的附属,在资本主义工业革命中起着积极作用。


  流亡至美洲的金融资本又故技重演,通过扶持这里新生的资产阶级建立国家并据此与欧洲工业资本抗争,利用欧洲的分裂形势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利用美国的工业资本击倒了欧洲的工业资本及其世界霸权,随后又调头向世界无产阶级发起攻击,分别击败了作为世界工业资本的中心的美国和作为世界无产阶级组织中心的苏联。从1972年起金融资本逐渐在美国反客为主,建立起自己的统治并在此基础上形成金融资本的世界霸权。世界从此“腾笼换鸟”和“转换升级”--实为堕落--为以所谓“新自由主义”为理论说项、以金融资本霸权为基础的金融帝国主义时代。这时美国的基础已从工业资本悄然转至金融资本。美国首次成为世界金融资本及代理人的摇篮。


  2.当代资本主义进入“最不合乎自然”的腐朽阶段


  今天的金融资本不同于工业资本,工业资本价值增长的基础是不动产和可以提供剩余价值的劳动力,而国家主权就是不动产和劳动力的保护神,因此工业资本是需要祖国和劳动大众的,它需要的是生产资料与劳动者的紧密结合--这是获取剩余价值的绝对基础。而金融资本生息的基础则是社会对货币的绝对需求和不同种类的货币之间差价--这是高利贷及其生息的绝对基础。保持这个基础存在的前提就是社会劳动条件即生产资料与劳动力的分离及由此产生的混乱,最好是战争。因此,今天聚集在华尔街的一小撮金融资本家们建立的以美国为依托的金融帝国的统治,正在剥削包括全球工业资本家在内的世界绝大多数人,其间金融资本迅速向“洪水期前的资本形式”[118] 返祖,其破坏性已大大超过它的创造性,负能量大于正能量,这是资本主义最腐朽,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确实是最不合乎自然的”[119]阶段。如果说,昨天的工业帝国主义还只是与全世界工人阶级为敌的话,那今天的金融帝国主义正在与人类为敌,作为它的辩证结果就是它同时也以史无前例的规模和速度为它的对立面社会主义运动创造了巨大的后备力量。毛泽东说“坏事越多,好处就要来了”[120],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二)狡兔三窟:国际金融资本将重新布局


  对美国打击最深的还不是欧洲人对美国的抛弃,而是与美利坚民族曾并肩战斗反对欧洲压迫的华尔街财团日益增长的对美国继而对美元抛弃的可能。美国对中东的军事失控意味着世界石油天然气交易将脱离美元体系,在国内没有实体经济的有力支撑,军事上又无力挽回中亚败局的情况下,石油交易脱离美元体系是难以避免的,美元面临大幅缩水的危局。“山雨欲来风满楼”,华尔街为了自身利益必须要考虑资产转移的问题。


  今天的美元与人民币不同,人民币的载体及依托其上的价值都是中国人民劳动创造的,在这里,货币的价值与其承载物是统一的;而美元的载体是美利坚民族的,而依附其上的价值却是人家华尔街私人资本的。随着美国的衰落,货币的价值与其承载物必须出现分裂。目前我们看到的趋势是,随着美国的衰落,华尔街正在将依附在美元上的资产价值向其他币种转移:狡兔三窟,有可能是由几种货币--经过亚投行的“暗度陈仓”--最终过渡到一种货币,政治上考虑,目前欧元自身难保,不敢说华尔街会把它所有的资产全部转移到英镑上来,但英镑却是它的最重要的选择。


  为什么是英镑?因为英国的政治条件有利于商业资本的生长。目前英国是全球重要的经济体,英镑仍是全球重要的储备货币;在组织体系上,英国还有世界上最庞大、最完备的共济会组织网络。


  “现代共济会始于1717年英格兰现代总会所的成立,自那时起就已形成了以会所和总会所为组织单位的基本架构。”共济会目前在“欧洲大约有18 000家以上的蓝色会所,英格兰有8 600家、苏格兰有1 800家左右,两者合计已经超过欧洲的一半还多,可见欧洲共济会的重心在英国无疑”[121] 。国际金融财团正是通过共济会组织使“集中在少数人手里的大量金融资本,建立了非常广泛而细密的关系和联系网,从而不仅控制了大批中小资本家,而且控制了大批最小的资本家和小业主”[122]。


  有了有力的组织保障,资本财富落地就有了安全保证。而经济条件比较好的法国、德国则不具备这一条件,且不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德国发生的一些事让今天的华尔街大佬们心有余悸,仅德国--中国也是一样--注重实体经济尤其注意装备制造业的经济政策,也不是华尔街大佬满意的。


  美国崛起之前,英国一直是国际金融中心,拥有丰富的金融管理经验。1891年,全球最大的钻石巨头戴尔比斯集团创始人塞西尔?罗兹(Cecil Rhodes) 在罗斯柴尔德家族支持下,在英国创立“罗兹会社”,其最高目标是将大英帝国统治扩展至全世界,剩下的就是完善大英帝国向外扩张体系,由英国国民对所有可生存的地方进行殖民,将美利坚重新纳入大英帝国,统一整个帝国。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里共济会的目标并不是为大英帝国而是利用大英帝国的扩张将自己的‘统治扩展至全世界’”[123],正如今天华尔街的目的不是为了美国而是利用美国一样。


  其次,英国在历史上是自意大利威尼斯之后最具国际商业金融经验的国家,通过共济会等组织控制金融并控制世界是聚集于华尔街的国际金融集团的传统手法。在这方面,何新先生有开拓性的贡献,而卢麒元先生在《何新发现了什么》一文中对共济会的总结也非常到位,他写道:


  共济会的确是一种超越了常规国家治理模式的非政府国际组织。该组织以间接而隐蔽的方式,试图实现对地球资源的重新分配。他们的目的是牢牢掌握地球资源的分配权,从而确保特定利益集团的利益最大化。他们的方法就是通过对金融资本的垄断,掌握全球商品的定价权,从而对有限的地球资源进行全面控制。共济会的“统治”方法,基本上是虚拟的,不涉及土地和人口,甚至不直接涉及产权,“统治”的要点在于资本垄断。


  资本无祖国,但是,资本家是有祖国的[124]。当有祖国的资本家,操纵无祖国的资本的时候,他们需要具备跨越国界的能力。这种跨越国界的能力,需要强大的国际组织方能建立。共济会正好就是这种能够跨越国界的非政府国际组织。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共济会非政府的特色,为他们提供了最佳的保护色,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共济会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们找到了跨越国界的最佳方式,那就是借助于资本的中性特征,实现资本持有者对时间和空间的跨越。资本家比无产阶级更现实。在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时候,资本家们也联合起来了。共济会就是资本家的“共产国际”。历史地看,共济会比共产国际更有效率。经过两个世纪的不懈努力,他们已经完成对全球金融机构和国际金融资本的整合,并且形成了对美元及其衍生资本的绝对控制。通过控制国际金融资本,他们逐渐延展其影响力,以至于可以对多数国家的文化、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发挥重要的影响力。事实上,进入二十世纪以后,以美元为主体的国际金融资本的金融殖民正在加速。他们已经建立起了美元金融资本的日不落帝国。


  共济会的“统治”模式,或许是后帝国主义时期的新型的帝国主义模式。[125]


  必须明确,今天的共济会只是为国际资本家利用的组织形式之一[126],而不是国际资本本身。造成二战后南北差距扩大及包括政治生态在内的各种生态灾难的原因并不是共济会的存在,而是国际资本的存在。由此而论,当前世界政治矛盾的焦点仍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我们今天斗争的主要对象仍是国际资本。如果我们看不到这一点,而只是与这些资本依附的各种比如共济会等组织形式[127]做斗争,如果不是有意误导的话,那就是缘木求鱼,因为我们打倒了共济会之后,还会有其他更多的组织形式蜂拥而上以至无穷。


  那么,依附于美元的华尔街资产有没有可能向人民币转移呢?暂时性的共融是可能的,这是因为它需要保值--加入亚投行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接纳人民币进入特别提款权(SDR)[128]都是实现这种“保值”需求的具体步骤,但长期“结盟”是不可能的,因为政治上不许可。资本没有祖国,遑论社会主义国家。为了它的资产保值,华尔街资产需要它所依附的国家强有力,它可以有强大的军队,同时它又不需要这个国家太有力量,因为它还要吸吮这个国家的“血液”,因而华尔街不允许美国有强大的中央政府、强大的实体经济及人民支持。


  近些年,坚持不加入欧元区的英镑却加大了与人民币融洽的力度。2013年6月22日英国央行宣布,已经与中国方面达成了一项英镑与人民币之间的货币互换额度协议,协议有效期为三年,额度上限为人民币2000亿元。这样,一旦离岸人民币流动性发生全面性的短缺状况,英国央行将能够向英国国内有资质的金融机构及时补充其所必需的流动性。而在此前,英国央行已经与美联储、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达成了类似的货币互换额度协议[129]。2015年3月12日,英国向中方提交了作为意向创始成员国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亚投行)的确认函,正式申请加入亚投行。中方表示欢迎英方的决定。


  英国伦敦曾是世界金融中心,落地英国的金融界拥有丰富的金融管理经验,因此,一向以冷酷著称的英国政客在西方世界中率先申请加入亚投行及随后决绝的“脱欧”举动决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它很可能是配合目前还依附于美元之上的华尔街资产转移所作的“暗度陈仓”式的准备。


  有人说华尔街还有大量资产以不动产如矿山、土地等的方式贮存和保值?因而它不一定要以货币为其贮存手段。


  不错,不动产可以保值甚至增值,但是,利用不动产增值需要主权国家及其政治力量的保护--比如保证依附于美元之上的华尔街资产所依赖的中东石油以美元交易的前提,是美国军事力量在海湾存在程度,而保持军事力量长期有效的前提是国家的强大;而失去主权国家保护的不动资产,其安全遑论增值就没了绝对保障。比较而言,只有高利贷货币,才是金融资本家可以相对独立掌握因而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选择。正如马克思所说:“有了货币,就必然出现货币贮藏。但是,职业的货币贮藏家只有当他转化为高利贷者时,才起重要的作用。”[130]


  今天的美国真的衰落了,而促成这种结局的原因正是美国的帝国主义政策。列宁说:


  帝国主义是作为一般资本主义基本特征的发展和直接继续而生长起来的。但是,只有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的、很高的阶段,资本主义的某些基本特性开始转化成自己的对立面,从资本主义 到更高级的社会经济结构的过渡时代的特点已经全面形成和暴露出来的时候,资本主义才变成了资 本帝国主义 。[131]


  自从21世纪初美国伊拉克战争失败后,华尔街金融资本日益脱离了马克思说的“G-W-G”[132]即资本(G)经过商品实物(W)使其资本增值(Gˊ)的公式,日益转入“洪水期前的资本形式”即赤裸裸的通过高利贷实现资本增值的公式。马克思说:“资本在历史上起初到处是以货币形式,作为货币财产,作为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与地产相对立。”[133]现在,华尔街资本又回到它的最初的“货币财产”的形式--这是对工业资本的反动或曰“返祖”形式。


  在21世纪的门槛前,已经站起两大新兴力量:一个是以中国为重心的亚洲,另一是初步整合起来的欧洲--现在看来取代欧洲的是与欧洲即将离婚的英国。这两大力量对世界金融资本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目前国际资本的重心正由美国向以英国为中心的欧洲体系转移,与此相应,如果白宫不能--不管用什么方法--阻止美国的持续衰落,而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又不能被打倒,那美元体系从大西洋西岸向东岸的英镑体系转移,就是华尔街最有可能的选择;而人民币可能是它完成这种转移的过渡币种。看来,英国政府是铁了心要脱欧,要与欧洲“离婚”,就是准备请迎华尔街“新人”而采取的最具法律意义的步骤。列宁说:“作为金融资本主要业务之一的有价证券发行业, 赢利极大,对于金融寡头的发展和巩固起着重大的作用。”[134]土地有地主,而货币却没有主人[135],在“300%的利润”[136]前,英国焉有不接之理。在2016年6月23日的公投中,英国南部的富人投票区是支持脱欧的主要力量[137]。


  (三)欧洲统一进程逆转,伊斯兰政治板块将向欧洲推进


  1. 英国脱欧,欧洲统一“行百里者半九十”


  我们知道,英国对欧洲的传统政策是大陆均势。其要义是确保大陆国家力量平衡并在这种平衡中使之相互制衡,从而造成谁也不能单独挑战英国霸权地位的地缘政治格局。美国崛起后,美国政治家全面继承并在全球范围内推行源于英国的大陆均势政策:在欧洲使西欧与俄国相互制衡,在西欧则是英、德、法等国相互制衡;在亚洲是中、俄、印、日等国相互制衡。


  第二次世界大战终结了欧洲的世界霸权地位,欧洲版图在雅尔塔会议上被一分为二,分为隶属于海洋边缘国家美国的西欧集团和隶属于大陆中心国家苏联的东欧集团。美国和西欧(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西德等)成立北约联盟,作为防备苏联进攻的保障。随后,苏联和东欧(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东德、匈牙利、波兰与罗马尼亚等国)成立了华沙条约。英国与欧洲大陆双双倒在美国和苏联的脚下。此时英国从利用均势支配欧洲的主角,转变为被美国利用来支配欧洲的配角。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并由此失去世界霸权的包括英国人在内的欧洲人意识到欧洲统一对于增强欧洲的国际地位的重要性。欧洲统一进程由此开启。


  1948年5月,欧洲统一运动首届大会在海牙召开。1949年5月5日,英国、法国、荷兰等10国政府成立了“欧洲委员会”。不久希腊、土耳其、联邦德国、冰岛、奥地利、塞浦路斯、瑞士、马耳他等国先后加入。1951年4月18日,法国、联邦德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在巴黎签订了建立欧洲煤钢共同体条约,1952年7月25日,欧洲煤钢共同体正式成立。1957年3月25日,这六个国家在罗马签订了建立欧洲经济共同体条约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条约,1958年1月1日,欧洲经济共同体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正式组建。1965年4月8日,六国签订的《布鲁塞尔条约》,决定将三个共同体合并,统称欧洲共同体。1967年7月1日条约生效,欧洲共同体正式成立。


  欧洲统一进程加快使美国意识到世界地缘政治变化对美国造成的危机。1972年,尼克松纠正了前任“世界主义”的天真,通过与雅尔塔和平体系中的另一关键性支柱国家--中国和解大幅减缓了美国的外交压力,降低了美国国力的消耗。


  与尼克松与亚洲大陆和解对应,英国外交迅速转向欧洲大陆。1973年英国人“痛定思痛”,以英雄断臂的决心和勇气放弃了曾使英国大获其利的“均势”外交传统,于1973年毅然加入“欧洲共同体”。英国外交的这种自我牺牲为欧洲统一清除了最坚硬的障碍。随后丹麦、爱尔兰、希腊、西班牙和葡萄牙先后加入欧共体,欧共体成员国扩大到12个。欧共体12国随即建立起了关税同盟,统一了外贸政策和农业政策,创立了欧洲货币体系,并建立了统一预算和政治合作制度,逐步发展成为欧洲国家经济、政治利益的代言人。1991年12月11日,就在苏联解体(1991年12月25日)的前14天,欧共体马斯特里赫特首脑会议通过了《欧洲联盟条约》。


  1993年11月1日,条约正式生效,“欧共体”更名为“欧盟”。这标志着欧共体从经济实体向经济政治实体过渡。1995年,奥地利、瑞典和芬兰加入,使欧盟成员国扩大到15个。在西欧统一完成后,欧盟又乘胜东进,科索沃战争后,迅速收复了“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的特里斯特”即丘吉尔所说的“铁幕”以东地区。2002年11月18日,欧盟15国外长会议决定邀请塞浦路斯、匈牙利、捷克、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马耳他、波兰、斯洛伐克和斯洛文尼亚10个中东欧国家入盟。2003年4月16日,在希腊首都雅典举行的欧盟首脑会议上,上述10国正式签署入盟协议。2004年5月1日,这10个国家正式成为欧盟的成员国。2007年1月,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两国加入欧盟,至此,欧盟经历了6次扩大,成为一个涵盖27个国家,总人口超过4.8亿的当今世界上经济实力最强、一体化程度最高的国家联合体。欧洲人仅用了半个世纪的时间就接近完成欧洲大陆的内部整合。


  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议会通过独立宣言,此后欧盟成员国法国、英国、德国和意大利四国外长先后宣布承认科索沃独立。美国18日也发表书面声明,宣布正式承认科索沃独立。如果科索沃最终获得了“独立”或事实独立,那么,丘吉尔1946年所描述的“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的特里斯特”的“铁幕”,在欧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与1946年比正好翻了过来:从东欧的西界实实在在地推至俄罗斯家门口。欧洲力量及其依托的地理基础又接近恢复到二战前的状态。二战后,美国为操纵欧洲而设计出的东欧西欧分裂格局已近消失。


  至此,欧洲人接近实现了雨果在1849年就梦想而丘吉尔在1946年3月的“铁幕演说”,9月又在苏黎世重提的“欧洲合众国”[138]的概念。接下来欧洲人乘胜前进,向北非进军。


  我们知道,地中海是欧洲命运的旋转门,而北非的突出部突尼斯和利比亚(即古代迦太基领土部分)便是历史上欧洲开启北非这扇旋转门的枢纽。罗马人早就看到这一点,当年伽图在元老院每次议事完毕时,都要重复说一句:“迦太基非灭掉不可。”[139]


  罗马帝国在地中海的扩张给古代欧洲带来了文明,而成就罗马文明的关键步骤是罗马人跨海突破迦太基(今突尼斯、利比亚、阿尔及利亚一带)并于公元前146年对其实行完全占领[140];同样,来自中欧平原的汪德尔人(Vandals),占领迦太基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横贯北非的汪德尔王国,公元455年趁西罗马帝国内乱从迦太基发兵北上攻陷罗马城。由此结束了欧洲的古代文明即罗马文明。第二次世界大战起于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由此对英国在地中海的霸权形成挑战;“沙漠之狐”德国隆美尔军团在北非与英国蒙哥马利部队决战的失败也是轴心国命运逆转的重要原因。


  同样的道理,在完成欧洲大陆统一后,欧盟必然要借助北约向北非挺进。2008年7月13日,欧盟27个成员国和16个地中海南岸国家领导人在巴黎举行峰会,决定正式启动1995年萨科齐提出的《巴塞罗那进程:地中海联盟》 计划。峰会发表的声明表示,要把地中海沿岸变为一个和平、民主、合作和繁荣的地区,宣告地中海联盟正式成立。此时的欧洲人大有一种“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141]的感觉。在他们眼中,历史似乎正在从“雅尔塔体系”向欧洲人久违了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回归。


  欧洲人说干就干,2011年3月19日,法国和英国发起对利比亚的军事打击的“奥德赛黎明”行动,3月17日,联合国安理会再度通过决议,授权成员国在利比亚设置禁飞区。8月,反对派在西部发起进攻,夺取首都的黎波里,“全国过渡委员会”逐渐得到国际和联合国承认。同年10月,卡扎菲被俘身亡,欧洲军事力量进入北非。在欧洲统一的道路上,利比亚不幸扮演了当年迦太基的角色:“芝兰挡路,不得不除。”[142]控制了利比亚,也就控制了北非,控制了北非,南欧这个欧洲大陆最“柔软的腹部”才能得到有效保护--这是欧洲统一所需要的最基本的地缘政治条件。


  然而,“行百里者半九十”[143],欧洲统一进程在它接近完成的时候,却在2016年6月遭到英国突然反水,英国脱欧将再次拉动欧洲破碎化的倒退。此事让史家不由扼腕。


  2.中东伊斯兰政治板块将再次向欧洲推进


  但对欧洲乃至西方世界而言,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因欧洲破碎将要引起中亚的战略力量西进。


  我们知道,欧亚大陆分区并存有欧洲、中亚和中国三种战略力量。但历史表明,在欧亚大陆的主要区位即北纬30°至60°之间可容纳战略力量只有2.5个;也就是说,在三种战略力量之间,必然有一个生存空间要受到其他两个的严重挤压并因此出现破碎地带。比如上古时代[144]在欧亚大陆分区并存的是欧洲罗马帝国、中亚诸帝国[145]和中华帝国。此间欧洲罗马帝国和中华秦汉帝国强大,中亚地区力量受到挤压并分出安息、贵霜诸小帝国。此时欧洲、中亚和中国之间的力量比为1:0.5:1。[146]


  罗马帝国解体后欧洲中世纪陷入碎片化时代,这为中亚阿拉伯帝国继而蒙古帝国、奥斯曼帝国乃至俄罗斯帝国的崛起和大面积扩张腾出空间。此时中华帝国保存完好并转入隋、唐、宋、元、明的持续统一朝代。此时欧洲、中亚和中国之间的力量比就转为0.5:1:1。


  进入工业革命后,欧洲又开始复兴和强大,中亚伊斯兰力量在欧洲、中国尤其俄罗斯的挤压下日渐式微,此时的欧洲、中亚和中国之间的力量比又恢复到1:0.5:1。


  俄罗斯在北方崛起并南向强力插入中亚地区,部分地取代了原来夹在欧洲和中国之间的伊斯兰力量及其比例。此后原来的欧洲、中亚伊斯兰和中国的三种战略力量并存的格局就为欧洲、俄罗斯-中亚伊斯兰诸国和中国(1:0.5/2:1)并存的格局所取代。


  近代历史经验表明,在欧洲、俄罗斯-中亚伊斯兰诸国、中国三者中很少有一支力量单独扩充到1.5的水平,即使有,比如唐帝国、蒙古帝国都勉强接近这个水平,英国、沙俄、苏联也都曾入侵阿富汗试图填充中亚,其结果也都是短命和失败的;但不管是欧洲还是中国,其中若有任何一方衰落--比如19世纪末清王朝的衰落和20世纪上半叶欧洲在两次世界大战中衰落及20世纪末的苏联解体--并由此造成的战略力量的收缩,都会引发中亚战略力量(主要是伊斯兰力量)在欧亚接合部即中亚地区的崛起及向其他战略力量坍塌方向的扩张。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力量再次衰落,但中亚板块并没有大幅上升,究其原因是苏联和美国的崛起对中亚板块形成的持续挤压。苏联解体后,中亚伊斯兰力量出现崛起势力,但很快又遭到“911”后美国的挤压。自“911事件”美国挥师中东后,中亚板块受到越来越强的挤压;美国受挫后,欧洲统一进程的加快并迅速越过地中海向北岸推进又使这种压力得以延续。近期巴沙尔政府军在叙利亚内战中的胜利,以及“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ISIS)[147]的迅速崛起,都是中东地区力量对这些外来挤压的强烈的反弹。根据上述欧亚板块互动规律,在俄罗斯、欧盟、中国三大力量都保持强劲上升之势的时候,中亚板块很难恢复到中世纪的水平。


  但是,2016年6月英国脱欧打破了欧洲统一的进程,鉴于英国在欧洲统一进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又鉴于欧洲大陆的政治统一尚末最后完成,而欧洲统一又不符合脱欧后的英国、美国、在相当程度上甚至俄罗斯的利益,因此,如果亚洲没有如19世纪末那样大面积的坍塌,今后欧洲统一的完成在相当长时间内不仅难以想象而且还有可能出现逆转。罗马帝国的衰落曾为匈奴力量西向让出空间,罗马帝国坍塌和欧洲破碎又为阿拉伯帝国继而蒙古帝国的崛起和西向进军让出空间,如果今后欧洲统一进程出现大幅度的逆转,欧洲将在不同程度上重复罗马帝国衰落后中世纪的历史:中东伊斯兰政治板块将再次西向扩展,而当前进入欧洲且不可阻挡来自中东北非的难民洪流,只是这个大变局即将拉开的序幕。变局的深度将依欧洲统一进程逆转的程度而定。


  3. 21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特点及战略与策略


  (1)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新高潮的桅杆已现 20世纪80年代末冷战结束,西方朝野陶醉在“不战而胜”(尼克松)[148]的喜悦中。日裔美籍学者福山提出“历史终结论”,认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意识形态之争,以西方的自由民主“成为普世性的人类政府的最终形式”而告终。面对今天的历史,福山的理论显然已失去了解释力。


  阶级分析的方法仍是我们观察当前中美矛盾不能放弃的正确方法,由华尔街国际资本对美利坚民族的民族压迫导致的美国劳动者阶级以及包括实体经济资本阶级最广泛的阶层与华尔街买办阶级的阶级斗争已成为美国国内的基本矛盾。列宁说:


  帝国主义不仅在新开辟的地区,而且在原有地区也实行兼并,加紧民族压迫,因而也使反抗加剧起来。[149]


  毛泽东也看到帝国主义国家内部存在的这一深刻矛盾。1965年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与毛泽东谈话结束时“希望主席向美国人民说几句话,美国人民对中国是有好感的”。毛泽东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点:


  祝他们进步。如果我祝他们获得解放,他们有些人可能不大赞成。我就祝那些认识到自己还没有解放的,生活上有困难的人获得解放。美国人民需要再解放,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是从英国的统治下解放,而是从垄断资本的统治下解放出来。[150]


  美国人民的自我解放运动随着新世纪的到来已经开始。2001年的“911事件”打击的对象是世贸大厦而不是白宫,2011年美国人发动的是“占领华尔街”而不是“占领白宫”的运动;以往的人民运动都直接以政府为对象,今天第三世界和美国人民却直接以华尔街国际资本为对象。与早期的工人砸机器行为不一样,而与中国1919年的“五四运动”有些相似,这两大事件的发起者和参与者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是较早觉悟的人群。这说明,第三世界人民和美利坚民族正在觉醒:不管这种觉醒是自为的还是自发的,他们都意识到了世界问题的要害不是白宫而是华尔街,不是美利坚民族和美国人民而是国际资本垄断集团。值得注意的是,自“占领”运动后,美国出现了更具破坏性且愈演愈烈的“枪击案件”[151]和正在一些州涌动着的从联邦中分离出去的情绪[152]:前者如果枪口一转就意味着社会革命,革命的对象不会是白宫而一定是华尔街;后者则意味着美国的分裂,美国人民需要的不是依附于华尔街的而是代表民族利益的独立自主的国家。造成美国危机的原因是国际垄断资本集团对美利坚民族的超负荷压迫,若无非常手段化解,美国的前景是非常不妙的。


  殖民地现象从第三世界向特别是美国这样的帝国主义内部倒逼,是21世纪初的帝国主义腐朽性的最突出的特点。1942年1月22日,毛泽东在审改关于太平洋战争后沦陷区情况的通报材料时,加写这样一段话:


  总之,极端狠毒的殖民地政策,现已推行于租界,不分阶级,有财即掠,表示了日本法西斯最后挣扎时期的紧张性。[153]


  如果将这段话中的“日本”换作今天的美国华尔街垄断资本集团,也会让人觉得很贴切。


  2015年加入美国总统大选行列的74岁的伯尼·桑德斯的竞选主张是“把华尔街的高管送入监牢”。 桑德斯认为,美国如今面临的最严重问题是,金钱在政治体系中的角色和影响力--百万富翁、亿万富翁、公司和银行的影响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它们能确定议程,决定辩论,书写立法,恐吓政治家,甚至阻止这个政治体系采取行动反对它们。报道认为,桑德斯发出质问:我们要寡头还是民主?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问题,但对于今日来说切中肯綮。[154]


  2011年“占领华尔街”运动发生后,世界的目光开始注意到马克思和列宁。人们从“占领”运动中体悟到马克思说的“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155]和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判断。据报道,2011年马克思的《资本论》在德国的销量比2005年增加两倍,是1990年的100倍。马克思塑像又重新回到了德国莱比锡大学的校园[156]。英国“影子内阁”财相麦克唐纳尔是工党激进左翼议员,一向抨击银行业和媒体业,主张国有化,被路透社称为“资本主义之敌”。麦克唐纳尔在其个人博客上也表示其志向是“酝酿推翻资本主义”。[157]在这些新闻后就有跟贴说:“看来真的是东风起了,欧洲要不要爆发,英国自然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欧洲怕是要出事,而且是近期。”“世界需要慢慢开始找回正义。”“西方政府与媒体都犯有战争罪与协助战争罪,大规模侵犯人权罪。”[158]


  2016年11月9日,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在经过百般阻挠甚至死亡威胁后,一反华尔街精英阵营,击败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当选第四十五届美国总统,11月11日,特朗普在赢得美国大选后首次接受了电视媒体《60分钟》节目采访,向公众谈自己未来的如下施政思路,他表示:


  --对手很强硬,我也很强硬,至于我后不后悔,反正现在是我在接受你的采访,而且我们要向国家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我们要让美国重新伟大。这是我们的初心,也是我们目前要做的事。


  --我们在中东花了6万亿美元,6万亿,这笔钱足够我国重建两遍。可你看看我们的道路、桥梁和隧道,还有机场,都过时了。如果说我代表着某种否定,那就是对长期以来美国政治状况的否定。


  --我们在试图清理华盛顿,你看……我团队里的所有人……都有公职经历,这是体制问题,体制(that’s the problem with the system, the system)。现在,我们要清理这个体制。


  --要清理体制,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我的团队里都是前政府官员,后来辞去公职,成为说客。其实,这整个团队就是个巨大的游说组织。我是说,他们最懂现在这个体制,但未来我们要逐步淘汰这个体制。必须淘汰它。


  --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家正变得很糟糕。我们要做的是拯救我们的国家,我并不在乎酒店的入住率。这与我们当前的事业相比,好比芝麻与西瓜。医疗保健等事业,能让人们的生活更好。美国人活成这副德行,是非常不公平的,我们要改变这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现在的做法是不行的,我们正在失去这个国家,国将不国,这是我取得胜利的原因,轻易取胜的原因。我赢得很轻松,这很能说明问题。[159]


  奥特朗当选美国总统的意义是深远的。它说明美国人民已不能忍受华尔街对美国人“不分阶级,有财即掠”的“极端狠毒的殖民地政策”和肆无忌惮的阶级和民族压迫,有了需要“再解放”的觉悟,美国人民和知识思想界在更大的共识中显示了反潮流的勇气和力量,同时也说明华尔街金融资本集团本质上也是“纸老虎”。恩格斯说:


  普选制是测量工人阶级成熟性的标尺。在现今的国家里,普选制不能而且永远不会提供更多的东西;不过,这也就足够了。在普选制的温度计标示出工人的沸点的那一天,他们以及资本家同样都知道该怎么办了。[160]


  东风渐起,2016年美国“普选制的温度计标示出工人的沸点”,东风将要压倒西风,世界历史已进入了质变的临界点。


  1917年11月7日(俄历10月25日),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武装力量向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所在地圣彼得堡冬宫发起总攻,推翻了临时政府,建立了苏维埃政权。由此,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宣告诞生。十月革命的胜利开创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为世界各国无产阶级革命、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开辟了胜利前进的道路。当历史从工业帝国主义时代进入金融帝国主义时代,世界资本主义又回到最野蛮和最黑暗的“洪水期前的资本形式”并在20世纪末期泛滥于全世界,与此同时,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也进入低谷。此间作为世界社会主义中流砥柱的中国不得不向国际资本主义作出“布列斯特”式的“让步”并由此赢得了为时三十多年的战略间歇期。在与国际资本艰难周旋和国内既反右又防“左”的实事求是的路线中,中国终于冲出了资本主义包围,迎到了已露端倪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新高潮的桅杆及与此相伴的历史质变的“临界点”。


  (2)21世纪社会主义运动的特点 必须明确,21世纪的社会主义运动既相同又不同于20世纪时期。二者的相同之处是,它们都是分阶段的,最终目的都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但这次新兴起的社会主义运动,世界范围内,在它的第一阶段还不是一般地反对资产阶级,而是联合工业资本家阶级集中地反对金融资本家阶级;不是一般地反对资本主义,而是联合所有实体经济劳动者阶层和管理者阶层集中地反对金融帝国主义及其买办阶级;不是要消灭金融资本--金融资本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无法消灭,而是要使金融资本服务并服从和服务于工业(实体)资本,成为工业资本的有益补充。在此阶段,非社会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的目标并不是建立完全的社会主义社会而是建立有利于实体经济生长,因而是具有资本主义因素的社会主义社会。第二阶段的目标才是建立完全的社会主义制度。在第一阶段的目标下,亚非拉第三世界、以欧洲大陆工业国家为主体的第二世界和以美国为主第一世界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当代金融资本集团的被压迫者和剩余价值的提供者,因而他们都是社会主义运动的主力军、同盟者和同情者。


  进入21世纪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显著特点是由经济全球化带动高科技的发展不仅没有扑灭被压迫者的反抗烈火,相反,它使金融资本主义的对立面即反抗帝国主义革命的手段也同步强大。以色列籍学者戴维·阿尔贝尔(David Arbel)、兰·埃德利(Ran Edelist)在《西方情报机构与苏联解体--未能撼动世界的十年(1980~1990)》一书中惊叹:


  同样令人怀疑的是,美国情报机构是否完全明白全球化影响的另一面。人员、资金、理念的自由流动促进了欧洲美霸权,但是也让革命理念和积极分子能够自由、快速流动,而且能够在对抗西方的过程中利用美国的高科技和西式自由主义。[161]


  革命是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生对抗性矛盾的结果,经济形式及造成这种形式的技术进步只是解决生产和消费矛盾的手段。前者是历史运动的基础性规律,而后者只是在此基础上的次一级矛盾运动。在私有制条件下,经济形式及技术的进步不仅不能解决而且只能同比增强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对抗性。工业资本还要保留劳动力再生产的基本前提,而金融资本则以基尼系数绝对化为前提的。不同的只是具有资本优势的西方国家利用资本全球化实现了日益扩大的国内基尼系数的国际化转移。它们在长期的殖民掠夺中确立了优势资本的地位,并利用其优势地位在资本全球化中从南方国家获得源源不断返还到本国的超额利润,以此降低国内的基尼系数,并由此保障了国内中产阶层的增长和资本增值的并行发展。其结果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恶果片面地被转移到南方国家:在北方国家国内市场一天天好起来的同时,南方国家的国内市场则一天天地烂下去。历史辩证法表明,国内基尼系数最大化的极限是激烈的阶级革命国内化,国际基尼系数最大化的极限则是革命形势的全球化。当前日益扩大的南北差距便是基尼系数国际化的外观形式。“占领华尔街”运动表明,日益扩大基尼系数正在向金融资本的大本营美国延伸,这说明国际金融资本从全球化中获得剩余价值越来越少,资本全球化已走向尽头,世界形势正在出现逆转,世界历史质变的临界点正在到来。


  战略与策略 值得注意的是,“帝国主义已经从萌芽状态成长为统治的体系”,但社会主义却还处于萌芽状态,在世界范围内还远没有形成统一的反抗体系,而且与帝国主义体系的力量对比远未达到对等状态。因此,21世纪即将到来的社会主义运动,要有适合时代特征的战略与策略。


  必须明确,反国际金融资本并不就是反美国。目前的美国只是被当代金融资本集团利用来剥削世界劳动的随时可以转换为其他国家的重要工具,正如目前的共济会只是金融资本所依赖的且随时可以转换的重要组织一样。早期工人砸机器反抗资本是没有意义的,今天的社会主义者砸美国这个随时可以替换的金融“工具”也是没有意义的。因而,美国不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对象,相反,美国人民及包括工业资本家在内的美利坚民族已从压迫民族转为被压迫民族,美国已从打败英国殖民主义并获得独立的民族国家转化为国际金融集团的殖民地。因而美国人民及整个美利坚民族是21世纪社会主义运动的有生力量和积极参与者,而不是革命的对象。21世纪革命--至少在第一阶段--的对象,是国际金融财团及其买办集团。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说“工人没有祖国”[162],更多的是说金融资本没有祖国,因此,马克思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163]因此,21世纪社会主义运动是伴随金融资本“全球化”的另类无国界“全球化”运动,与金融资本的特点相对应的是:运动的无国界和运动对象的无国家。列宁说:


  在资本主义基础上,要消除生产力发展和资本积累同金融资本对殖民地和“势力范围”的瓜分这两者之间不相适应的状况,除了用战争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164]


  革命可以引起帝国主义战争,帝国主义冲突和战争自然也会引起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国家更顺利的发展。因此,“世界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不仅丝毫不排斥个别发展阶段在发展的形式或顺序上表现出特殊性,反而是以此为前提的”[165]。如果条件成熟,也可以选择“首先用革命手段取得达到这个一定水平的前提,然后在工农政权和苏维埃制度的基础追上别国的人民”的道路,列宁说:


  既然建立社会主义需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虽然谁也说不出这个一定的“文化水平”究竟什么样的,因为这在各个西欧国家都是不同的),我们为什么不能首先用革命的手段取得达到这个一定水平的前提,然后在工农政权和苏维埃制度的基础上赶上别国人民呢?[166]


  我们没有从理论(一切书呆子的理论)所规定的那一端开始,我们的政治和社会变革成了我们目前正面临的文化变革,文化革命的先导。[167]


  列宁说的道路,就是十月革命的道路,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就是沿着十月革命的道路建立的。


  这里需要提前说明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外敌破坏和社会制度变质的内部原因,中国自身有没有也出现苏联那样“行百里者半九十”即倒塌的可能呢?如果有,那问题可能出在哪呢?


  问题将出在超出实力的世界扩张。我们知道,近代以来的帝国思维的本质是资本主义,尤其是金融资本的产物,不管自称“社会主义”与否,只要称霸,它本质上就与社会主义分道扬镳。美国崛起之后迅速走向扩张之路,因扩张而衰落的英国深知扩张对国力造成的损害,政治上成熟的罗斯福去世后,英国便怂恿美国与苏联双双向世界扩张和争霸,结果导致苏联解体和随之而来的美国衰落。与崛起之前没有世界扩张的经验的美国一样,今天的中国也没有向世界扩张的教训遑论经验。在本世纪中叶我们党“两个一百年”的战略目标实现后,那时的中国政治领导人没有下乡遑论战争的经历,就会很容易受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168]式的帝国思维的引诱,果如此,今天的美国和昨天的苏联、日本、英国就是前车之鉴;果如此,中国面临的结局可能就不是垮台,而是解体,其间获利最多的则是在这几个国家中受帝国思维损害最早而又最不能放弃这种思维的英国。英国的政治家和学者们并没有忘记二战中为罗斯福出卖的耻辱,他们一直在用捧杀的方式削弱美国并借美国之手为欧洲收复在雅尔塔体制中失去的战略利益。英国前首相托尼·布莱尔(Tony Blair)在回忆录《旅程:我的政治生涯》的序言中将这个目的说得更加明白:


  我想改革英国,使它保留20世纪初、身披世界最强大帝国斗篷的骄傲,同时,面对21世纪的到来,不会由于那件斗篷不再合身而自觉失落和衰退。[169]


  结束语:“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毋庸讳言,美国的衰落使人们再次将公平这个社会主义的基础原则提到世界历史的议程,在未来的历史中,这样的景观将再现西方世界。当资本帮助世俗国家打倒天主教和封建王权后,它也就开始转入与世俗国家的斗争。当资本超越国家而形成一种国际联合后,民族国家就成了它们的阻力和要消灭的对象。但资本主义大工业“首先生产的是它自身的掘墓人”[170],国际资本造成的资本主义国家混战(比如两次世界大战)的结果释放出的,恰恰是与国际资本尖锐对立的越来越多和日益团结的主张公平的社会主义国际力量。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宣布:


  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71]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172]今天的帝国主义已从列宁时期的工业托拉斯帝国主义蜕变为更加反动的金融帝国主义,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社会主义者需要有组织地全面推进无产阶级的斗争,建立可以涵盖工业资本的国际统一战线,为社会主义新高潮的来临提前做好准备。


  1917年已经过去,2017年就要到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全文完)